谢菲尔德拿起听筒的那一刻,就知道对面是安娜。只有安娜和雅各布会拨打这个号码。

    距离他看见安娜的照片,已经过去几个小时。这几个小时里,他简直心烦欲裂,一方面想要销毁那些照片,彻底消除被其他人看见的隐患,一方面又想遵循欲望的指引,将那些照片永远留在身边。

    其实,留下那些照片与否,都不影响他记住照片上的细枝末节。不仅年轻的感情在他心中复苏了,年轻的记忆力也在他身上重现。现在,他只要一闭上眼,就能回忆起照片上的种种细节,尤其是那条被浇得湿润透亮的白色裙子下,玫瑰色的蓓蕾、湿漉漉的浅褐色腋毛,以及后腰往下未经过日晒的、泳衣形状的白晃晃的肌肤。

    每回想一次,他都会被火烫的欲望攫住。他的确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,一边愤怒她拍下如此出格的照片,一边却记住了照片上的所有细节。

    他对安娜的占有欲,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强,尤其是现在,只是察觉到安娜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,就生出了难以形容的嫉妒,恨不得用无形的手将她的注意力攥过来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衣料摩擦声传来,安娜笑嘻嘻的声音响起:“老东西,是我。”

    原来听筒被她捂住了,怪不得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见。谢菲尔德顿了一下,听见自己道貌岸然地问道:“刚刚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。”安娜立即抱怨道,“今天雅各布突然要走,还好我把他叫回来了。是你让他走的吗?什么事一定要让他去做,换个人不行吗?我才不想和陌生人呆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谢菲尔德皱皱眉:“我没有让他离开。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雅各布要离开的危机解除后,安娜就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了,但既然谢菲尔德想了解前因后果,她不介意把这件事描述得跌宕起伏一些——她非常珍惜和谢菲尔德聊天的时间,为了能在他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,让他身在伦敦不至于遗忘她这个美国女孩,每次聊天,她都会故意夸大自己的经历,比如,上体育课时,脚扭了一下,明明对行走毫无阻碍,她却会哭哭啼啼地说,自己的脚踝肿成了个大番茄,几乎走不了路,然后扭着脚丫子,心满意足地被他关心。

    这回也与之前一样,她故意夸大了自己的经历——把雅各布的突然离开,说成了一次报复行动,“真的一点儿预兆都没有”、“绝对是我什么事做得不对,惹他不开心了”;把雅各布离开后的无事可做,说成了“无聊得快要死了”、“没有他,电视节目都失去了趣味”;最后,强调了一下他们俩的友谊,“听到我生病后,他立刻赶了回来,满头都是热汗”、“我担心他还要离开,刚刚问他还走不走,他却不回答我,讨厌死了”,诸如此类。

    说完,她嘀咕着问道:“老家伙,你说他究竟怎么了?我最近真的没有得罪他。”

    谢菲尔德刚开始,没有在意安娜的抱怨,渐渐地,却越听越不对劲。

    与安娜不同,他的情商极高——安娜的情商不能说不高,只能说忽高忽低,她有时候对男人的心思极其敏感,有时候又粗心到能忽略一切细节。

    好比她对待雅各布,她将雅各布当成了父亲、兄长和好朋友的结合体,就不会再把他当成普通男人那样揣测。他对她一切特殊的、优待的、暧昧的行为,都会被她划分到朋友的阵营去。